唇角微微勾起摒弃那些无用的愁绪。看看那坐在船头玩水的女人，他道：“你这个孟婆可比我这个摆渡人忙多了，你才来这地府不过几千载，可我千万年来摆渡的亡魂却是连你的零头都不及。还有阎王，他那地狱中关押的亡魂想来是与你不相上下。”
人死后的亡魂有三归途，一是饮下孟婆汤，进入轮回，这些生前，大都是无什大恶之人。
二是惩恶路，由阎王亲自掌管，生前作恶多端之人，阎王会根据他们的所作所为决定他们所接受的惩罚。
三是乘坐渡船，由摆渡人将亡魂送往彼岸，无需饮孟婆汤，也可入轮回。
孟婆听到摆渡人的言辞嗤笑一声，羡慕的看着摆渡人：“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。我与阎王每日忙碌，你却在这地府里悠闲度日，自己无事可做反倒埋怨起我们来了，你可能不知我和阎王有多羡慕你啊。”
“再说了，那些渡河的亡魂还不都是在途中掉下了船，成了那忘川河中的一缕孤魂。你的船啊，不是谁都能乘坐的呀。”孟婆伸着懒腰缓缓站起身，将如玉般湿漉漉的手在身上擦了擦，顺带嘲讽了几句。
在这寂寥的地府，有一个能唠嗑的人也是极好的。只是这其中的情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，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。
他们所看到的对方，可能只是对方所希望别人看到的。
这时，摆渡人似有所感转头望向鬼门关。果然不多时，一名鬼差就匆匆跑过来，见孟婆也在忙向孟婆行礼道:“孟婆，小的不知您老也在，望您见谅！”地府的鬼都知晓，忘川河上的那位最不重礼仪，但是地府的鬼们见了他也都会乖乖行礼，不外乎是因为阎王的嘱托；而与之相反的，孟婆是最重礼仪的，谁若坏了礼仪，那位可能就会有好多日的不安歇。
孟婆了然，挑眉斜了一眼鬼差却不予理会，转头道：“喏，现在不用抱怨了。这不，你的客人来了。”那瞬间挑眉的风华艳丽了整个地府的景色。
孟婆走到他身前理着衣袖，幽幽说道：“不知这位能否安全过河，这河中的亡魂，怕是已经够多了。”说着，孟婆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船头。
孟婆走后，摆渡人久久停留在原地回想着孟婆最后的那句话。
“我只是，一个摆渡人罢了。”摆渡人眯起眼看了看天，随后撑起竹竿便往鬼门关划去。
只是一个摆渡人罢了，他们的去留不是他能决定的。
那名鬼差楞楞的站在原地，不知该如何是好。阎王让他来找大人，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转述阎王的话，大人就与孟婆双双离开了……
一路上，有许许多多徘徊在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，阳寿未尽而非正常死亡的它们无法前去轮回转世，只能在这黄泉路上游荡，等阳寿到了的时候才能前去轮回。
而黄泉路上最多的是那火红的彼岸花，除彼岸花外其他植物都少的可怜。
到了鬼门关后，摆渡人停靠在一片枯萎的芦苇后，透过缝隙看着那鬼门关前身穿佛衣的老人，仔细打量一番后对老人喊道：
“老和尚，你可愿渡河？乘我的船渡了河，就无需饮那孟婆汤也可轮回转世！”每次摆渡时，摆渡人都会幻化外貌，变成一个佝偻老人。因为老人会降低世人的防备，从而不至于造成新魂的害怕。
摆渡人知晓和尚会同意的，这种特殊的亡魂都是有着很强的执念。但他们的执念，在他看来就如同一张纸般，一捅即破。
那老和尚转过身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。只见眼前是一大片枯萎的芦苇，地府当中无风，可那些芦苇却微微的晃动着。透过层层的芦苇，依稀可见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佝偻着身子的老人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和尚双手合十低喃一声，抬头看向来人脚步轻轻的朝人走去。走进了才发现，老人身上的蓑衣与斗笠都早已破烂不堪，而老人身后的船只，更是像那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。
“老人家，你这船...如何能渡？”老和尚不禁疑惑的问道。
摆渡人笑了笑，这个问题他摆渡的每个亡魂都会问上一问：“提篮菩萨又是如何拿着竹篮打水的呢？她既然可以用那竹篮打水，为何我就不能用这破船渡河？”说完后他伸手整了整斗笠。
“上船吧老和尚，我引你渡河！”摆渡人将船往岸边靠了靠，对老和尚说道。
那一刻，老和尚看着那站在木船上的老人，竟觉得他与他身后的忘川河竟已融为了一体。
老和尚不禁作揖道：“阿弥陀佛，是老衲愚钝了。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？”
老人似乎顿了顿，也可能是错觉。他低下头咳嗽了几声，因此无法看清老人的表情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从前方飘来：
“老朽不过是这忘川河上一的摆渡人，名字于我而言无任何意义。老和尚，快上船吧。”他这一生，从来都没有名字。但是好像在记忆深处，曾经也有人对他说过“……以后你就叫……好不好？嗯～这个名字只有我才能叫！别人不可以！”
他记得这个人，但不记得名字。好像他的名字随着那人的消失也一同消失了。因为他的名字，只有那个人才能叫。她消失了，在世间的只是一行尸走肉罢了。
船上，和尚站在摆渡人身旁看着河岸离自己越来越远，在他耳边始终萦绕着一个个亡魂的凄厉哭喊。他不禁怀疑起人生存在的意义，很奇怪，这样的问题会出现在一个四大皆空的得道高僧身上。
摆渡人听着和尚的自语，从远古的思绪中苏醒。他放下竹竿蹒跚着走到船中央，缓缓说道：“人存在的意义有很多：有的人是为了名利；有的人是为了家国大业；有的人是因为前世之因果；有的人，是为了情之一字！”完后，摆渡人看着茫茫的忘川河，一句一句慢慢问道：
“那么老和尚。”他顿了顿，然后转过身来用着诡异的语气问道：“你这一生是为什么而存在？”
和尚听到摆渡人的问话，他的脸在一瞬变了变。他微微侧过身不去看摆渡人的眼，有些心颤的回答：“阿弥陀佛。老衲自然是为、为我佛而存在的。”
“是吗？”摆渡人摇摇头叹息了一声，无奈道：“你往我这边靠靠，看看这忘川河中的人是谁？”
忘川河中有他认识的人？和尚疑惑的望向老人，见老人的表情不似说谎便僵硬的低头看向河面。
河面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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